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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堂春到游龙戏凤,大明王朝留在太原的那些爱与传奇

2016-09-07 张珉 太原道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这是一段大多数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戏曲唱词。当年,这位美丽的女囚告别洪洞监狱,一路风尘来到了省城太原。


█ 京剧《苏三起解》,单莹扮演苏三,玉侠拍摄

 

《魂系山西》一书曾提到,洪洞县司法科直到民国初年还保留着苏三的案卷,苏三与王景隆是同乡这一细节就是从苏三的供词中发现的。至于这份珍贵史料的详细内容如何,又为什么会遗失,书中没有述及。


█ 曾关押苏三的洪洞明代监狱

 

带着满腔哀怨踏入这座陌生城市的苏三并不知道,当年情深义重的王公子如今已是巡案山西的王大人,正是他在寻访旧日情人的同时发现了这桩冤案的疑点,而将苏三等涉案人员全部押到太原会审。于是,这才有了《玉堂春落难逢夫》,人世间又多了一段爱的传奇。


█ 三堂会审

 

“虎头牢里羁红妆”,洪洞监狱因为关押过苏三而成名,以至于被改称为苏三监狱,可惜的是,当年太原城中会审苏三的察院却没有这么幸运,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起它。羁押苏三的山西提刑按察司署衙旧址就在今天的钟楼街中段,从明朝起,这里长期成为山西省最高司法机构的所在地,现在的山西省高级法院也曾以此为驻地,直到前些年搬迁到南内环桥西。


█ 太原市山西省政府东院的“玉堂春”遗址,苏三曾在这里受审。以此命名的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吧?


█ 创意摄影:玉堂春

 

为太原留下传奇故事的,除了绝代佳人,还有浪子皇帝。关于明武宗的五次出巡,民间故事与戏曲中都有体现,“大圈圈里面有个一个小圈圈,小圈圈里面有个黄圈圈”,这是一句令后世溥仪皇帝顾影自怜的京剧唱白,当年,放浪形骸的明武宗就是厌倦了黄圈圈里刻板而又缺乏刺激的生活,走出皇宫,醉卧酒肆,夜宿娼家,他与酒家女李凤姐的邂逅,在传统戏剧《游龙戏凤》里被演义成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 京剧《游龙戏凤》

 

1518年,第四次出巡的明武宗来到了太原,正史上对于他在太原的行迹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载,因为他出巡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江山社稷,自然难有什么政绩与训诫值得留之青史,但是,一部《明武宗外记》却将他在太原的绝对隐私暴露无遗。


█ 明武宗画像


█ 电影《天下无双》中的明武宗,由张震饰演

 

来到太原之后,这位二十八岁的年青皇帝和以往一样,广索美女与乐工,众多美艳的歌妓中,明武宗找到了他一生中最为宠幸的女人,她就是乐户刘良的女儿、晋王府乐工杨腾的妻子刘美人。色艺双绝歌喉婉转的刘美人很快就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明武宗饮食起居都与她形影不离,左右侍从都称其为“刘娘娘”,谁要是惹得武宗生气,只须美人莞尔一笑,天子之怒便烟消云散。


█ 明代晋王府想象图


█ 与太原晋王府同时代的大同代王府复建效果图



█ 复建中的大同代王府

 

第二年,宁王在南昌发动叛乱,尽管局势已在王阳明的掌握之中,一意孤行不听群臣阻谏的明武宗却趁机了却南巡的愿望。出征前,率军先行的明武宗与刘美人相约日后接她到军中随行,刘美人拔下头簪做为使者的信物。不巧,这枚头簪却在芦沟桥遗失,不见信物,刘美人对迎接她的使者耍起了小脾气,于是,明武宗丢下南征大军不顾,星夜兼程,乘小船亲自回去迎接刘美人。然而,此次南巡回到北京不久,纵欲无度的明武宗还没有来得及给刘美人留下任何名份与封号就病死在他的豹房之中,刘美人从此不知所终,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浪漫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 根据游龙戏凤故事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凤临阁》


█ 根据游龙戏凤故事拍摄的电影《天下无双》

 

明朝的政治危机终于在陕北的饥荒之后全面爆发,农民起义的风暴很快就席卷而来。1644年正月初一,已经转战十几年的李自成率领大顺军挥师北上,取道山西,向北京进发。病入膏肓的大明王朝此时已经无力抵御农民军锐不可当的兵锋,沿途州县大多望风而降,太原城危在旦夕。


█ 李自成

 

当时担任山西巡抚的,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蔡懋德,这个崇拜王阳明的读书人颇有骨气,既不懂得向手握权柄的同乡跑官要官,也不趋炎附势跟着同僚们去拜谒魏忠贤的生祠,而是凭借自己的才干艰难地跋涉于明末黑暗的仕途。


█ 山西巡抚蔡懋德

 

二月初六,大顺军兵临太原城下,蔡懋德以革职官员的身份召集同僚们商议对策,也许是已经意识到大厦将倾,蔡懋德泪流满面,他的同僚们也跟着哭泣,一个战前准备会开得凄凄惨惨悲天悯人。处于那样一个地位和身份,饱读诗书深受儒家思想感染的蔡懋德不可能象那些见风使舵反复无常的滑吏一样向他眼中的“流寇”投降,也不愿意象吴三桂、洪承畴那样抛却“夷夏之防”到异族王朝去做一个贰臣,更何况他在人们的眼中又是那样的迂腐,蔡懋德没有退路,除了牺牲自己去成就一个殉国死节的名节外,他别无选择。擦干眼泪,蔡懋德带领他的下属们按照封建士大夫修身立世的原则与命运做了最后的抗争。


█ 古代攻城作战图

 

山西的著名学者傅山此时正在太原,他奔走呼号竭尽所能,先是编写了激励守城的帖子和“马在门内难行走,今年又是弼马温”的童谣,继而又前往保定李建泰军中求援。


█ 傅山


█ 电影《七剑》中的傅青主,刘家良饰演

 

大敌当前,一些腐败的官员却不放过任何敛财的机会。晋王朱求桂拿出三千两白银赏赐守城将士,负责教育的官员黎志升仍不忘雁过拔毛。几十名善于使用的鸟枪的太原居民自愿帮助守城,蔡懋德下令射中一人赏银二两,一时间应募的居民很多,但一些吝啬的官员却不愿拿出这笔赏金,这些民勇不久全部散去。


█ 古代攻城作战图

 

激战两日之后,大风突起,飞沙走石,驻守迎泽门的明将张雄投降,他的部下焚烧了城楼上的火药库,火势猛烈,守城明军纷纷溃散,大顺军于二月初八早晨从大南门攻入城内。太原城破,意欲自刎的蔡懋德被部下劝阻后向城外突围,行至水西门,蔡懋德下马拒绝出城,部将应时盛本来已经冲出城外,回头看不到蔡懋德便又入城寻找,与决意尽忠的蔡懋德一同退入三立书院,在三立祠的圣贤塑像前自尽,这个昔日留下蔡懋德琅琅授课声的山西最高学府成了他最后的归宿。除此之外,太原官员还有四十五人自杀或因为不愿屈服而被处死,这其中,包括太原地区早期天主教徒毕拱辰。投降大顺军的,只有那个克扣军饷的黎志升。


█ 朱明王朝在太原的皇权象征:皇庙


█ 修复后的皇庙主殿


█ 因故停工而露天淋雨近十年的皇庙建筑木制构件

 

在李自成从西安向北京的进军过程中,太原之战的激烈程度仅次于宁武关之战,直到一个月多后,已经攻破北京的李自成仍念念不忘榆林、太原、宁武关三镇的拼死抵抗。



█ 连环画中的宁武关之战


█ 京剧中的宁武关之战,张幼麟饰演周遇吉

 

李自成在太原停留八天,设置地方官吏,拘捕官宦士绅追赃助饷,同时还留下了上马街等一系列民间传说。二月十六日,大顺军继续北上,于三月十九日攻破北京,明朝灭亡。然而,仅仅一个月后,这位中国历史是最富有喜剧色彩的悲剧人物就兵败山海关,退出北京城,取道山西向陕西退却,尾随而至的,是脑后留着一支长辫子的八旗兵。李自成在退兵前夕,留下部将陈永福守卫太原。


█ 航拍文瀛湖


█ 文瀛湖,龙城孟拍摄


█ 2009年11月13日,百年一遇的大雪过后的文瀛湖,龙城孟拍摄

 

明朝最后一代晋王是朱求桂,李自成攻破太原后,将被俘的朱求桂押往北京。山海关之战时,朱求桂与秦王朱存枢以及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随军出征,用以堵塞吴三桂效忠故主的借口。李自成兵败山海关之后,晋王朱求桂不知所终,大抵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而留在太原的晋王家族,也在不久遭受灭顶之灾。为了消除内患,陈永福将太原的一千余名明朝宗室处死于海子堰,与此同时,太原的官吏士绅也全部被押往西安。今天的海子堰已经成为风景优美的城市公园,昔日那片曾被鲜血染红的一汪碧水如今有个很动听的名字:文瀛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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